【明報文章】武漢肺炎爆發並擴散到各地，自然成為新聞焦點，特別在兩岸四地的報道更見顯著。有地方的報道在壞消息中透出希望，也有地方的新聞是「沒有最壞、只有更壞」。小城消息如何展現關懷？隔岸報道怎樣觀火？各地的新聞有不同比例的「正與負」，又有可以比較的「異與同」。本文利用慧科資料庫的數據，來觀察四地報刊和網站的報道。
附圖顯示四地肺炎報道樣本數量在過去6周的走勢。香港的報道在不同時期一直是最多的，早於1月初已有不少，1月下旬更跳升了幾倍，然後每周繼續上升。大陸的報道起初很少，直至習近平於1月20日正式講到肺炎，報道數量開始10倍地增加，但接下來兩周只有輕微增長。澳門的報道數量在開始時不多，到了1月下旬跳升了1倍多，然後停留在相近水平。台灣的報道數量起初和澳門的差不多，但在2月開始有明顯升勢，但仍大幅落後於大陸和香港。四地的消息來源平台分佈不同。大陸消息以通訊社為主，香港則以網站佔絕大多數。澳門和台灣都是以報紙為主。
大陸報道正面 香港新聞負面
大陸的肺炎新聞最早約出現在1月1日，指出「發現多例肺炎病例」，同時各報均強調「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」。1月2日有報道指「8人因網上散布不實信息被依法處理」，並有指「肺炎謠言是更須防範的輿論病毒」。20日的報道指「肺炎疫情可防可控」及「可治」。21日的重點新聞是「習近平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作出重要指示，堅決遏制疫症蔓延勢頭」，並說多地已「啟動防控措施」。
大陸疫情新聞的焦點是中央領導，例如「我省認真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、李克強總理重要指示批示精神」。新聞有披露疫情的確診個案，但並不強調，也不多提全國或其他國家的具體數字。雖然疫症是壞消息，在網上也有小量批評文章，但在官方通訊社的統籌下，較突出的是正面報道，例如「北京90%以上新型肺炎確診病例是輕症」、「湖北首批新冠肺炎患兒出院」，還有「中國人民完全有能力戰勝疫情」。疫情報道的用語富有中國特色，包括肺炎治癒者「絕境重生感黨恩」、「萬眾一心、攻克難關」。
香港對疫情的報道也在1月1日見報，多份報紙都指「武漢爆發不明肺炎」，個別報章表示「疑似沙士重臨」，但「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」。接下來幾天香港「加強出入境口岸疾病防控措施」，1月8日有報道說「不明肺炎陰霾，全城搶口罩」，同時「醫護憂超負荷」。
疫症明顯是負面新聞，香港報道及評論充分發揮。報道及評論表達了市民對政府的不滿，例如不明肺炎在「掀政府信任危機」、「從武漢肺炎看港府失能」。「反中」的情緒浮現，好像「制度性謊言下的武漢肺炎」、「專制病毒比武漢肺炎更可怕」。當然也有親中報紙強調肺炎「可防可控」。除了社會和經濟新聞外，疫情也在娛樂版及體育版出現，例如「陳浩民留港過年避肺炎」、「武漢肺炎或影響曹星如爭奧運資格」。香港報道中也關心假消息亂飛，如「那打素護士訊息同屬不實」。
澳門着重社區 台灣不忘政治
澳門起初對肺炎的報道強調「市民毋須恐慌，澳門有監測應對機制」。及後澳門出現多宗個案，政府宣布賭場停業半個月。澳門疫情新聞頗為雷同，它們的標題傾向簡短和事件描述。報道強調「官民合作防禦武漢肺炎」、「社會踴躍捐款捐物助肺炎防控」，這反映澳門的社區特色和聯繫。在報道中也透露正面信息，例如「市場有足夠口罩供應」、「衛局可應對不明肺炎」。對大陸的一些報道也頗正面：「世衛讚中國抗疫值得感激尊重」、「特朗普讚中國努力防控新肺炎」。
台灣多張報紙起初也提問是否「沙士重現」，同時強調「直航入境即起登機檢疫」。報道說「料敵從寬禦敵從嚴」，將武漢肺炎「列法定傳染病」，「罹肺炎未通報最重罰15萬」。肺炎新聞也在台灣的娛樂版出現，例如「蔡依林以本名捐440萬抗武漢肺炎」。台灣的報道也關心假新聞：「散播武漢肺炎假消息最高罰300萬」。疫情報道及評論不忘政治論述，如「比武漢肺炎更嚴重的中國極權病毒」、「武漢肺炎動搖習帝國」。
用詞見地方特色 港媒最為多元
附表列出5對詞語在不同地方肺炎新聞的使用情况。大陸的報道以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」為主要名稱，很少用「武漢肺炎」。香港和台灣的報道均以武漢肺炎為主，可能這樣更簡潔易明。澳門的報道較平均地使用這兩個名詞。四地的報道均大量提到「確診」數目，但「死亡個案」也受大家關注。香港的報道很多，澳門和台灣也有提及，而在大陸報道中極少出現，相信是低調處理以避免引起公眾恐慌。
「封關」是指截斷邊境人流進出，而「封城」則限制境內的地域。大陸主要關注封城，香港更着重封關，澳門和台灣則兩樣差不多。「檢疫」的意義較為中性，適用於出入境衛生程序，「抗疫」是針對病毒的預防和治療。大陸、香港和澳門更看重抗疫，可能因為接近發病源頭和有較多個案，而台灣的重點在於檢疫，要防止病毒入境。有關「口罩」和「廁紙」的報道就很有地方特色，愈缺貨的地區愈多提及，口罩較為充裕的澳門最少報道，大陸和香港則非常多。香港的廁紙供應斷貨，相關報道最多，其他地區只有零星報道，主要提及香港的情况。
肺炎報道反映了不同地方的新聞風格。大陸的報道聽從中央指揮，着力宣傳光明面。香港的報道最多，取態多元化，反映了民眾的擔憂和不滿。澳門的報道較為簡約，顯露小城社區情懷，也有唱好中國的調子。台灣的報道有點像隔岸觀火，重點在防止疫症入侵，並有明顯政治味道。
儘管肺炎疫症可能是外來事件，新聞的取向要面對本地。大陸當然焦點對內，香港報道宣示市民不滿，澳門強調疫情防控，台灣在戒備之餘還有政治角力。媒體的同質性以大陸最高，澳門次之，台灣再次，香港最多元。媒體同質性和它的具體表現有關，這從新聞報道中可反映出來。
作者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、社會科學院副院長
[蘇鑰機]